狼出狱

李二宝语气缓缓低沉，目光凝在桌面一角，却仿佛穿透了屏幕，穿透了杨露身后的数据墙。    

直指那条早已被湮灭的、现在正悄然复活的人口脉络。    

“他虽然人去了樱花国，动作看似海外，但布局……还在我们脚下。”    

“国内。”    

“才是他下一盘棋的根。”    

杨露屏息，眉头已锁起。    

她不是没意识到这层可能，但从李二宝口中听出来，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推测，而是判断。    

是一种已经嗅到火药味的判断。    

“你觉得，”她压低声音，“他会在哪儿重新起手？”    

“北境。”李二宝答得毫不犹豫，“还是那个地方。”    

“你说的那家公司，我回去调档案。”    

杨露迅速反应，打开侧屏准备检索，“不过……公司早就注销了，账面看起来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李二宝轻声道，“他手上曾经的数据库，不可能彻底销毁。”    

“有那么多‘潜在捐赠者’，他不会轻易扔掉。”    

“他会重新包装、搭壳，再把这份名单迁移到新体系里，用新的通道、新的外壳，继续接货。”    

“这条线若不掐断，将来黑樱会就能借此——在国内拥有一套他们自己的筛选体系。”    

杨露沉声：“变成了‘内部筛选，外部出口’。”    

“而我们连尸体在哪儿都找不到。”    

李二宝点点头。    

他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像压着砝码：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王远东身边打下手的赵明德了。”    

“他现在，是整条人口实验通道的接力者。”    

“比藤野沙织更懂市场，比我们更熟悉王远东的布局，背后还有黑樱会的支持。”    

“他才是，未来真正危险的‘主事人’。”    

杨露咬了咬牙，开口：“我需要点时间，现在所有档案都得用多层跳板才能查，不能暴露来源。”    

“用离岸线去追，用外商项目数据，用民间基因科技壳层去洗。”    

“行。”李二宝点头，“但记住，不能被察觉。”    

“赵明德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藏身。”    

“你动得太快，他可能立刻就会中断资金流。”    

“一断，你后面所有查证的通道，就全废了。”    

他微微一顿，又缓缓补上一句：“如果查到任何一家可疑的生物医疗壳公司，立刻通报我。”    

“我要用这些公司，把他那套未来链路的雏形，一节节拆开。”    

“我们现在不是要揭露他。”    

“我们是要提前——踩死他。”    

杨露神情紧了紧：“明白。”    

“还有一点。”李二宝像是忽然想起，眸光闪过一抹冷意，“你盯紧他在国内可能的落点，不只是北境。”    

“这条人线既然要重启，他不可能只在一个省布点。”    

“我怀疑，他可能会借助老医院系统，或者伪公益组织，进行多点铺开。”    

“你让人去查，过去五个月，全国范围内，新增注册的‘康复计划’、‘乡村基因筛查’、‘无偿医疗调研’类NGO，特别是落在三线以下城市的。”    

“重点查——有没有和‘藤月’或者‘月昙’、‘月夜’相关字样的公司命名。”    

“这种人习惯性用‘洗过的品牌’，但风格藏不住。”    

“赵明德不会改他的审美。”    

杨露飞快记下，语气坚定：“我今晚就动手。”    

李二宝点头，语气缓了些：“你这次做的很漂亮。”    

“这次查到他，是你立的大功。”    

“但越是有收获的时候，越是小心。”    

“咱们面对的，是把死人都能做进账本的家伙。”    

杨露点头：“我会直接飞到樱花国，亲自去盯，老板，你这边注意安全。”    

李二宝点头：“放心，我会的。”    

挂掉电话后，李二宝放下手机，起身走上阳台，看着无边海景。    

赵明德的动作，意味着黑樱会也察觉到了风向。    

在自己和王远东在人线上交锋，尚未真正完成最后解底的时候，藤原纱织却早已经秘密启动了东南亚实验室，并安排早已经改头换面的赵明德，重新组织起了国内那条人线。    

他到底为什么敢，在国内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将这些线路重启呢？    

李二宝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中眯起眼睛。    

国内对于明德资本的调查还没有结束。    

自己送过去，关于赵明德还活着的信息，也到了调查组的桌案上。    

眼下这个关头，是赵明德最应该藏身的时候。    

可偏偏，他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在国内多年布局的人口线，直接激活。    

李二宝看着夜色海景，犹豫了一下，考虑是不是要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国内的姚静。    

她身为刘荣案调查组副组长，如果掌握了这个信息，就能未雨绸缪，提前谋划。    

只是，这样一来，也许消息在传递的过程中，或许就会走漏。    

他接连抽了好几支烟，脚下布满烟头。    

最后正要转身回去的时候，发现郝天明正穿着睡衣，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自己。    

“这么年轻就睡不着？”    

郝天明靠在门边，手扶着拐杖，身上罩着一件老旧的灰蓝色睡袍，脚底还踩着拖鞋，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半夜巡逻的老邻居。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一颗子弹打不死的家伙，是不需要失眠的。”    

李二宝轻轻笑了一下，把烟头弹进阳台的陶瓷缸里：“你不也没睡。”    

“我是老了，睡觉时间全靠天意。”    

郝天明慢慢走过来，在藤椅上坐下，舒了口气，“你呢？是命紧，还是心事重？”    

李二宝靠在栏杆边，低声道：“刚挂完一通电话，杨露查到点线索。”    

“哦？”郝天明抬眼看他，“是关于陈婉怡的？”    

“不是她。”李二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点冷意，“是赵明德。”    

郝天明的手指顿了顿，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他回来了。”李二宝道，“不是肉身回来，是手伸回来了。”    

郝天明眉毛一挑，似乎早有预感：“他在樱花国那边，不是早就重新注册了身份？”    

“对，改名叫野岛孝寺。”李二宝淡淡道，“但他现在做的，不是打工仔的事。”    

“他从黑樱会手里拿了钱，重启了一家曾被注销的老机构，表面是搞医疗研究，实际上，是在重建人线。”    

“而且，是以我们国内的老名单为基底，想把过去那条人口筛选通道再运转一遍。”    

“人选在国内，洗钱走海外，实验落在东南亚。”    

郝天明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从茶几上拿起一块凉透了的方糖，放进嘴里慢慢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