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出狱

第1365章 点香的人



第1365章 点香的人

第二天清晨,天光刚亮,望海公馆内一片寂静。    

李二宝洗漱完毕,换了一身浅灰色休闲衬衫,走出房门时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他知道郝天明昨晚陪他聊到深夜,一直等他情绪落稳才去睡,年纪大了、腿又伤着,这样一熬,怕是要睡到中午。    

他让佣人不要吵醒郝天明,自己简单吃了碗粥,喝了半杯茶,便独自驾车出门,去了一个地方——清音寺。    

车子一路穿过山脚小道,绕上半山公路时,雾气还未散尽,山风微凉,吹得他额前碎发微微一动。    

沿路的树木高大茂密,间或有晨鸟跃上枝头,发出几声脆鸣。    

公路两侧偶有晨跑人群擦身而过,但很快又归于静谧,像一场安静又漫长的独白。    

清音寺的轮廓在雾中渐显,一如他记忆中那般静谧肃然。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    

上一次是与瓦猜夫人同行,在那一天,受了一场佛前清醒。    

瓦猜夫人话虽温和,句句却像针,尤其是那句——“点香的人,才有资格留名字。    

几乎成了那日之后,他所有思考的源头。    

这话看似禅意缥缈,实则直白至极。    

他回来后特意查过清音寺的历史:寺庙初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因战乱而毁,九十年代一度被非法侵占,成了无主荒地。    

直到近三十年,地方重新归入国家宗教事务管理,由民间主导发起重建,才逐步恢复原貌。    

据说当年开工第一批捐款,就来自上百名匿名香客,有人捐物,有人捐款,有人甚至捐地皮,才凑够了第一笔启动资金。    

这段历史写在寺庙官网上,字数不多,却让李二宝记得很清楚。    

“点香的人,才有资格留名字。”    

在那样的语境下,瓦猜夫人的意思未必只是指他眼前的局势,更可能是在提醒他:真正能改变局面的人,不在朝堂之上,也不在暗战之中,而在那群曾经点过香、出过力、留下名字的普通人里。    

不是话里藏机锋,而是话本身就是机锋。    

今日再来,他不为烧香,不为佛前静坐,只为一个目的——查名字。    

寺中游客不多,门前有僧人扫地,穿着洗得泛白的僧袍,动作不急不慢。    

风吹过树梢,木鱼声隐隐传来,伴着晨钟,不知不觉让人心中安定几分。    

李二宝走上石阶,直接找到了负责接待的年轻僧人,微微一笑道:    

“师傅,打扰了。我想以我母亲名义捐些功德香火,请问能否安排我与住持见上一面?”    

僧人听他口音不像本地,略显犹疑,低头翻了翻记录本,答道:    

“施主好意,寺中自然感念。但最近住持在闭关修禅,且寺内有规矩,暂不接受主动捐赠。若真想供香,可随意入殿祈福。”    

这答复委婉,但拒绝的意味很明确。    

李二宝点头,没有再坚持。    

他明白,有些地方不是靠身份,也不是靠钱就能进的,特别是像清音寺这样的“边界地”,看似佛门清修之地,实则牵连太多旧人旧事,外头风吹草动,他们比谁都警觉。    

他语气温和:“我也不是非要捐,只是想了解当年重建的时候,那批主要功德香客是谁,毕竟母亲当年也说她可能参与过。她年纪大了,记不得了,我想着替她来确认一下。”    

僧人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微笑颔首:“功德碑在后院西北角,若施主愿意自行参阅,碑上有历年功德人名录。”    

“多谢。”李二宝双手合十,顺势后退一步。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顺着寺内石道慢慢闲走,装作随意地欣赏景致。    

这里地势不高,却风光极佳,前方山体挡风,后方小溪绕寺,几棵百年榕树枝叶垂挂,寺中鸽子成群,自在栖息。    

心情本是有些烦躁,但再一次踏入这片熟悉的安宁之地,李二宝不知为何,心情慢慢松弛了些。    

他绕过正殿偏殿,最后无意间在一角的侧院看见了一座立着的石碑——    

灰白色大理石,上刻两个字:“功德”。    

这就是他此行真正的目标。    

功德碑前铺了一圈细砂与碎石,显然是有人定期清理过,碑体没有风蚀太多痕迹,仍旧清晰可见。    

李二宝走近几步,定睛细看。    

整座碑不大,宽约一米五,高两米,分为三列。    

左右两列是近几年的香客捐名,按捐赠年份排列,从重建初期一直到近两年都有;    

中间一列则是早年间“主要功德人”    

也就是最初数年出资最大、次数最多者。    

他扫过那些名字,一开始并未看出特别之处,多是普通姓氏,甚至还有几个是组合名,看不出真实身份。    

但当他扫到最上方,也就是中间一列的最顶部位置时,脚步停住了。    

一个名字,赫然醒目:    

林慎初。    

三个字,端端正正,篆体刻成,字体比其他名字略大些,且下方还附了一行小字:“清音寺重建之初第一批功德主。”    

李二宝盯着这名字看了几秒,眉头轻蹙。    

这个名字,他没印象。    

但越是不认识,反而越值得查。    

一个能在寺庙废墟中,第一批出资、甚至愿意留下名字的人,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而且按寺内风格,这种人名刻在最上,是必须经过住持认可,身份背景也绝不简单。    

他下意识记下名字,绝对这应该就是瓦猜夫人的暗指。    

查这个“林慎初”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在那样的时期出资,出自哪里,又去了哪里。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善信,那为何没任何资料流传下来?    

如果他不是,那就更不能忽略。    

不远处的香台旁有香火钱箱,李二宝走过去,丢进一张百元纸币,鞠了一躬。    

没有点香,只是静静看了一眼佛像,像是感谢,也像是约定。    

做完这一切,他绕出寺门,阳光刚刚好,洒在台阶上。    

上车前,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不显眼的功德碑,目光沉了几分。    

坐进车里刚系上安全带,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韩怀一。    

李二宝眉头轻挑,接通。    

电话那头的韩怀一语气很直接,没有寒暄,只丢下一句话:    

“我人在南湾,半小时后,到滨城酒店见。”    

然后就挂了。    

李二宝愣了两秒,脸上神情未变,伸手启动引擎,方向盘一转,车头朝着山下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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