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狱长大人深不可测!

第722章 追杀



第722章 追杀

雪见岳,其名雅致,其势却险峻异常。    

山峰如利剑般直插云霄,峭壁似刀削斧劈,常年云雾缭绕,更添几分神秘与孤高。    

此刻,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水幕,狠狠抽打着山间的万物。    

狂风在山谷间怒号,裹挟着雨水,让本就崎岖的山路更加泥泞难行。    

一道孤寂的身影,披着早已湿透的深色斗篷,背着一个同样被雨水浸透的长条背包,正艰难地行走在这片被大自然的愤怒肆虐的天地之间。    

那身影是墨羽。    

她的脚步踉跄,每一步都深陷在泥泞之中,又费力地拔出,斗篷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消瘦而疲惫的轮廓。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衣角不断滴落,仿佛永远也流不尽。    

她的眼睛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视野中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和晃动的色块,远处的景物扭曲变形,近处的路途也变得难以分辨。    

暴雨更是雪上加霜,模糊了她仅存的视觉感知。    

不出所料,很快她就偏离了那条本就不甚清晰的主路,拐入了一条更为荒僻、荆棘丛生的小径。    

再加上暴雨倾盆,冲刷着山石,淹没了路径,墨羽彻底迷失了方向。    

四周是浓密的树林,狰狞的怪石,脚下是深浅不一的泥潭和湿滑的苔藓。    

她数次险些滑倒,全凭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执拗,以及手中紧握的那柄练习用的木刀作为拐杖,才勉强维持着平衡。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    

她要去哪里?    

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要去雪见岳做什么?    

寻找玲樱大师?    

为了修复那把名为“寂灭”的古刀?    

可修复之后呢?    

她浑身湿透,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剥夺着她身体的温度,让她不住地颤抖。    

但在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异样的安心感在悄然滋生。    

这种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荒谬。    

已经完全绝望的墨羽,在被这冰冷的雨水无情浇灌的同时,竟将这种感觉当做是一种拥抱,一种来自天地的、不带任何情感的拥抱。    

她放弃了抵抗,任由这冰冷的雨幕包裹着自己,从这之中获取到了一丁点的、病态的安慰。    

就好像是……姜槐还在她身边一般。    

那温暖的怀抱,那坚实的臂膀,曾经是她短暂的港湾。    

此刻,这无边无际的冰冷雨幕,竟成了她扭曲的慰藉,一种自欺欺人的温暖。    

她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    

她想要做什么,不知道。    

修复寂灭之后要做什么,依旧不知道。    

一把刀失去了它的锋芒,失去了它的方向,失去了握刀之人,能做什么?    

无非是一把废铁罢了。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曾经的凌厉与骄傲,早已被现实无情地碾碎。    

带着仅存的一丁点信念。    

她不能让这把刀死去,不能让“寂灭”这承载着太多过往的古刀,在她手中彻底沉寂。    

这是她仅剩的、微弱的、几乎要熄灭的火星。    

雨越下越大,风声鹤唳。    

墨羽的脚步越来越沉重,那种迷失的感觉不仅仅是在山林之中,更是在她的灵魂深处。    

她像一个在无边黑暗中摸索的孩子,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任何光亮。    

在雨幕之中的身影,显得如此凄凉和惨淡,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狂暴的自然吞噬。    

墨羽的眼睛也越来越浑浊,视线中的模糊感愈发严重,到后来看所有东西都开始扭曲、变形、重叠,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融化、旋转。    

她知道,这是自己身体状况急剧恶化的征兆。    

渐渐地,她产生了幻觉。    

首先,她看到了母亲。    

母亲依旧是记忆中那般温柔美丽,穿着素雅的裙子,微笑着向她伸出手,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与担忧。    

墨羽踉跄着想要扑过去,想要感受那久违的温暖,但是当她伸出手,却只触碰到冰冷的雨水。    

母亲的身影在雨中渐渐淡去,只留下那温柔的笑容,却又让她如此心痛,痛得无法呼吸。    

那份温暖,是她永远也无法再触及的奢望。    

紧接着,画面一转,她看到了小时候,自己寄养在姜槐家里的时候那段日子。    

小小的她,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怯生生地躲在角落里。    

看着那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欺笨拙地想要安慰她,为她包扎伤口,用他那略显生硬的方式,给予她一丝微弱的关怀。    

那段日子,虽然清苦,却也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暖。    

可如今想来,那温暖也如同风中残烛,早已熄灭。    

幻觉如同走马灯般不断切换,她看到了在墨家压抑痛苦的岁月,看到了自己为了追求强大而进行的残酷修行。    

看到了那些曾经与她并肩作战、又最终离她而去的身影……    

还看到了很多很多,就仿佛是一把刀在回顾自己的一生。    

一把渴望被理解、渴望被珍视,却最终伤痕累累、千疮百孔的刀。    

她的一生,似乎从未有过真正的光明,毫无任何希望可言。    

本以为那天从墨家离开之后,摆脱了家族的束缚。    

本以为那天自己奋不顾身地进入了姜槐的怀抱之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这一切就可以结束,这场象征着她悲苦命运的雨便可以停息。    

但似乎……    

一切都没有改变。    

片刻的停息,那短暂的、虚幻的温暖,换来的是更大、更猛烈的暴雨,将她彻底打入更深的绝望。    

那种绝望感,如同沉重的枷锁,层层叠叠地束缚着她的灵魂,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溺水之人,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那冰冷而窒息的黑暗。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或者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在这无尽的痛苦中徘徊。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她的听觉。    

风声、雨声、雷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混沌的背景音。    

但就在这时,墨羽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    

那声音很轻微,被狂暴的雨声掩盖了大半,但却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那并非是山林中常见的动物奔跑或虫鸣,也绝非是凛上家族派来找她的人会发出的脚步声。    

那声音,更像是什么东西在高速破开雨幕,带着一种致命的锐利。    

几乎是在察觉到异动的同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墨羽的四肢百骸。    

唰——!    

下一秒,一道冰冷而锋利的刀光,如同毒蛇的獠牙,悄无声息地从她身侧的雨幕中闪现,直取她的颈项。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都显示出偷袭者是个中高手。    

墨羽几乎是凭借着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在刀光临近的刹那,猛地向一侧弯腰闪躲!    

她的身体几乎是贴着地面掠过,冰冷的刀锋擦着她的斗篷边缘划过,带起几缕断裂的布料。    

然而,她脚下的地面本就湿滑不堪,这猛烈的闪避动作让她瞬间失去了平衡。    

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山坡下滚落下去。    

她的身体在泥泞和碎石间翻滚碰撞,每一次撞击都带来剧烈的疼痛。    

“嘭!”    

最终,她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才止住了滚落的势头。    

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    

然后她知晓了,清晰无比地知晓了,有人要杀她。    

而且这人……绝不简单。    

能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悄无声息地接近并发动如此致命的偷袭,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是谁?凛上家的人?    

不可能,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    

是那个在庭院中窥视她的身影?    

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墨羽咬着牙,忍着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从泥泞之中挣扎起来,她甚至来不及辨认方向,也顾不上去捡拾掉落的木刀,开始踉踉跄跄地朝着自认为安全的方向逃走。    

冰冷的雨水不断冲刷着她的脸庞,也冲刷着她身上的血迹和泥污。    

她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雨水的腥味和泥土的芬芳,却也让她肺部感到阵阵刺痛。    

那种绝望感,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缠绕着她。    

她不仅要对抗这恶劣的自然环境,还要提防那隐藏在暗处的致命杀机。    

她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精神也濒临崩溃的边缘。    

墨羽被这种无边无际的绝望压得透不过气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最终的命运。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身后那东西就仿佛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不紧不慢地吊在墨羽身后。    

它并不急于一击致命,而是时不时会从雨幕的死角发动偷袭,逼迫墨羽狼狈闪躲。    

每一次攻击都恰到好处地擦过墨羽的身体,留下浅浅的伤口,或者让她更加惊慌失措。    

墨羽几乎每次都是很艰难地,凭借着身体残存的本能避过。    

她甚至开始怀疑,那东西就是故意让她避开的,享受着这种戏耍猎物的快感。    

墨羽想要反击。    

她下意识地去摸索腰间的武器,却只摸到一片空荡。    

她手里连练习用的竹刀都弄丢了,只剩下了背后那把沉重的“寂灭”。    

不对。    

一个微弱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闪过。    

我还有力量,控制血液形成刀刃……能办到……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那个锐利如刀、一往无前的墨羽,绝对不会犹豫。    

面对危险,面对敌人,从不会退缩,只会用手中的刀,斩断一切阻碍。    

但是现在……墨羽逃了。    

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战斗,应该反击,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选择了逃跑。    

她继续拼命逃走,在泥泞和荆棘中跌跌撞撞。    

她能听到身后的那东西正在发出“嘻嘻嘻”、“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是在嘲笑着她的怯懦和狼狈。    

不管是刀客还是剑士,决不能将后背亮给敌人。    

即便是战死,伤口也应该在胸前而不是背后。    

背后的伤对她来说是耻辱。    

这些曾经铭刻在她灵魂深处的信念,此刻却像尖锐的针一般,狠狠地刺痛着她的神经。    

“所以……不要逃走……求求你了,不要逃……”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哀求着那个不听使唤的自己。    

但身体就像是不听使唤一般,依旧疯狂地逃窜,而且越来越狼狈,动作变形,毫无章法可言,最后甚至已经开始连滚带爬。    

她已经完全看不清东西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灰暗,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只能伸出双手,胡乱地摸索着往前爬,像一只濒死的幼兽般在绝望中挣扎。    

突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左小腿传来。    

最后,一把冰冷的刀,狠狠插入她的小腿,将她死死地钉在了泥地里。    

墨羽没有叫出声,剧痛让她浑身痉挛,但她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任由鲜血染红了泥土。    

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依然用双手扒着地面,徒劳地往前爬着,仿佛只要再爬一点点,就能逃离这无边的噩梦。    

随后,她感觉到有人踩在了她的后背,那力量沉重而冰冷,让她几乎窒息。    

紧接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而后是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典狱长的刀,居然生锈成了这般模样,真是可悲……”    

那声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    

“我家主人原本并不想与典狱长交恶,但你们选择了真理军团,这真是一件让人叹息的决定。”    

“所以……我将在此,收下你的力量。‘碎星’……你原本能斩断万事万物,包括因果规律,但是现在,看看你……”    

那东西的脚在墨羽的背上碾了碾,狠狠一脚踹在墨羽腹部。    

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墨羽,墨羽疼地蜷缩着身体,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只是下意识地捂着脑袋,将身体缩成一团,就好像回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在墨家冰冷的角落里,独自承受着无尽欺凌和痛苦的弱小女孩。    

那东西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    

“真是可悲的人类……如此软弱。我会好好品尝你的血肉,这等力量,将会让我的进化,到达新的阶段。”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墨羽的心脏。    

她能感觉到那东西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恶意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候,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突兀地在暴雨中响起。    

那铃声清越悠扬,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能穿透这狂暴的雨幕,直达人的灵魂深处。    

而后,是一个女人轻微的笑声,那声音空灵而缥缈,如同山谷间的回响,由远及近而来。    

墨羽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她的意识在剧痛和绝望中逐渐模糊。    

但这女人的声音,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是静止了这喧嚣的雨幕,让周围的狂风暴雨都为之平息。    

那发出“窸窸窣窣”的东西也有些警觉起来。    

它停止了对墨羽的折磨,发出一声疑惑的低吼。    

他从墨羽小腿上拔出刀,带起一蓬鲜血。    

墨羽闷哼一声,身体无力地瘫软在泥水中。    

那东西警惕地环顾四周,恶狠狠地低吼道:“谁……?!出来!”    

那女人笑着说道,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角落,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和不屑。    

“不知死活的畜生。你嘲笑众生,但却不知道自己的一条命,也是由众生汇聚而来。你所谓的进化,不过是啃食着嗟来之食,苟延残喘的狼狈一生罢了。”    

那东西被激怒了,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音中充满了暴戾和杀意。    

但下一秒,墨羽感觉到了某种力量轻轻震荡了一下,伴随着那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那股无形的力量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而后,那东西便似乎受到了某种重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逃走了一般,一边发出“窸窸窣窣”的惊恐声音,一边狼狈地远去了,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周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那清脆悠扬的铃铛声。    

墨羽在失去意识之前,感觉到了有人轻轻抱住了她。    

那是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淡淡馨香。    

那声音很温柔,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什么,就好像是自己的母亲一般温柔,驱散了她心中的冰冷和恐惧。    

最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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